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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红楼梦的一点杂谈

经老师推荐,最近开始听欧丽娟的红楼梦公开课,受益匪浅。欧先生将东西方文艺理论结合,紧贴文本,解读出很多被我曾经忽略的东西。尤其是其中提到要摒弃读者自身的观念,努力结合作品背景与文本本身,对其中人物做出公正评价,这种理念真是深得我心。

不过今天又听了一期,里面讲了一些曹雪芹的性别观念。我倒是有一点不同意见。

首先要说,欧先生所提到的观点,例如女性应保持自身的独立性,不依附于任何人,跳出年龄、容貌和地位的束缚,这些观点我是深表赞同的。

然而要注意的是,这是现代人的理念。

中国女性自主意识的抬头,大概在清末民初那段时期才算真正大规模系统性地开始。但是曹雪芹是生活在雍正乾隆时期(大概)的人。就像我曾经跟人讨论诸葛亮的子嗣问题时说的,你不能要求古人在他们那个年代就天然地具有男女平等生男生女都一样的观念。因此,红楼梦言语间出现的男尊女卑思想实在是最自然不过的事情。曹雪芹是一个伟大的作家,可是你要求他自发地跳出那个时代的束缚,确实是强求了。

而关于书中比比皆是的所谓的“少女崇拜”,我也并不认为其中涉及了多少男人对于年少无知单纯可爱好掌控的少女形象的向往。事实上,我甚至不认为那是曹雪芹期望在其中表达对于女性(或者说软弱无助的少女形象)的赞美,这其中的东西与性别无关。

红楼梦的一大主题,就是天真单纯美好无忧无虑的理想世界在无情现实面前的无奈崩塌。而在这之中,曹雪芹将这个理想世界投射到还未涉足世俗的少女身上。相比于男人,她们无需面临人情世故的繁复,相比于嫁了人的女性,她们无需担心柴米油盐的烦恼。作者正是在她们身上寄托了自己最美好的情感,最深切的怀念。在这里,实际上是男人与上了年纪的妇女结合在一起成为这种美好的对立面,这其中无关乎年龄歧视、容貌歧视或身份歧视。贾宝玉对“鱼眼珠子”的反感其实是一个深深留恋童年的人对成人世界的抗拒:你明明曾属于那么美好的世界,为什么现在背叛了它呢?

当然,如果硬说曹雪芹在其中无意识地渗透进了他的性别观念,我也无法反驳。毕竟就像上面说的,他天然地具有这种观念,因此潜意识无法避免。然而在这里,重点显然并不是性别(事实上我很赞赏他刻画了那么多立体的、各式各样的女性形象,而非像其他一些才子佳人小说中将她们平面化)。

然后也说一说黛玉。还没有听到欧先生后面的具体人物论。仅就她目前流露出的对黛玉的一些评价,我也有一些不同观点。

关于黛玉在贾府的处境,我承认,不能算差,或者说,确实很好。然而由此就认为她的敏感伤情是撒娇是自怨自艾是过于关注自我,就有些太片面了。要知道,黛玉毕竟是一个孤女,尽管有外祖母的疼爱,宝玉的温情,众人的客气与容忍,然而失去父母和缺少兄弟姐妹的孤独感,与寄人篱下的小心翼翼,有时是很难用其他东西来填补的。

就像黛玉与宝钗互诉心事时所说的那样,她也知道吃穿用度上没人亏待她,然而别人享受这些待遇是应当应得的,而她是名不正言不顺的。这种“蹭来的”心理压迫感,是很难用丰厚的物质与宠爱来消散的,甚至有时,宠爱越多,心理压迫感反而越严重。更何况,黛玉的悲哀还不止于此。

翻一翻书中解析黛玉的哀愁的段落,会发现她除了哀叹自己的孤苦无依之外,更多的时候是在为未来悲哀。忘记曾经在哪里看到过,黛玉与其他女孩子不同的是,其他人都是糊里糊涂地就死了,而只有她,是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会怎样死去。这种面对绝望结局的巨大无助感,是时时笼罩在她心头的一块乌云。这样一种大悲哀,是无论如何不能被解释为只关注于自己的小格局的。

以上是今天所想到的。一点小小想法,不一定对嘻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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